夏日的午后总是闷热的,蝉鸣声像无数根细针扎在耳膜上。我趴在书桌前写作业,铅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小坑。第三次被妈妈叫进客厅时,我的后背已经沁出一层汗珠。
"这道题上周就教过你!"妈妈把练习册摔在茶几上,塑料封皮撞到玻璃台面的声音格外刺耳。她叉着腰站在我面前,眼眶通红得像熟透的番茄,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我下意识把脸埋进臂弯,闻到她身上飘来的茉莉花香混着汗水的酸涩。
记忆突然倒带回半个月前。那天我偷懒没复习,考试时把"的"和"地"全写反了。当妈妈举着卷子冲进房间时,她发梢还沾着厨房的油烟,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被揉皱的试卷。她把那张59分的卷子拍在我手心,纸页摩擦的沙沙声至今还在耳畔回响。
"你看看!"妈妈的声音突然拔高,"这道应用题明明用比例就能解,你非要用代数法算到深夜!"她抓起我的铅笔盒用力一推,圆规和尺子哗啦啦散了一地。我弯腰去捡三角板时,看见她握着水杯的手在发抖,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滴落。
窗外的梧桐树在风里沙沙摇晃,阳光透过纱窗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。妈妈突然坐回沙发上,把脸埋进抱枕里。我听见她压抑的抽泣声,混着客厅挂钟的滴答声,在燥热的空气里凝成密不透风的茧。
"其实..."她终于直起身子,眼眶红肿着望向我,"上周你考了班级第三,我特意给你做了糖醋排骨..."妈妈的声音像被雨水打湿的棉絮,断断续续的。她摸出手机给我看班级群里的通知,屏幕上是老师发的月考表彰名单,我的名字后面跟着两个金灿灿的星星。
那天晚上,妈妈破天荒没有检查我的作业。她蹲在书桌前陪我整理错题本,用红笔在重点题旁画上小太阳。台灯的光晕笼罩着她的侧脸,我才发现她鬓角不知何时多了几根银丝。当我的笔尖在"正确率提升至92%"的分数上画下圈圈时,窗外的月光正好漫过她鬓角的银发。
第二天清晨,妈妈往我书包里塞了保温壶。我推门时,她正踮着脚在衣柜最上层挂新买的衬衫,阳光从她背后倾泻而下,在她发梢镀了层金边。那件衬衫的领口别着她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——枚刻着"追光者"字样的银杏叶胸针。
现在每当我翻开那本错题本,总能看见妈妈用荧光笔写的批注:"解题思路清晰,但易粗心,需培养审题习惯"。那些鲜红的字迹像跳动的火苗,照亮了我从顽皮到懂事的成长路。原来真正的教育不是疾风骤雨的训斥,而是藏在生活褶皱里的温柔守望。
窗外的蝉鸣依然喧嚣,但茶几上的玻璃杯里,茉莉花在清水中舒展着花瓣。我知道,当再次遇到难题时,妈妈会像往常一样,用她特有的方式为我点亮一盏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