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二十三的傍晚，老槐树上的最后一片枯叶飘落时，村口张爷爷总会搬出个红漆木匣。匣子里装着褪色的红绸带、碎玻璃般的铜钱，还有张泛黄的年画，画中黑身红眼的怪兽正被孩童用红纸符咒逼得节节后退。"当年兽撞见红光，它就会变成石头。"张爷爷用烟斗敲了敲木匣，火星溅在青砖地上，惊醒了蜷在墙根打盹的狸花猫。

传说里的年兽是上古时期被雷劈焦的恶龙。它每逢腊月三十就化作黑雾，用尖牙啃断房梁，用毒舌舔舐婴孩。最凶险的那年，年兽连着七日不散，城楼上的守军都累得握不住刀柄。直到有位老道长在城郊发现它藏身的山洞，才揭开了驱赶的秘法——原来年兽最怕红色与光明，更畏惧震耳欲聋的声响。

腊月二十四的清晨，村人们便开始忙碌。主妇们把红布条系在门框上，用糯米浆把桃符写得密密麻麻。孩子们举着竹竿跑遍乡野，收集红枫叶、硫磺块和炸过的松针。最调皮的二虎总爱偷拿邻居家的香火，结果被奶奶用竹条抽得满院跑，却因此意外发现香火点燃后能发出比鞭炮更响亮的声音。

除夕那夜，山洞里的年兽被震天的爆竹声惊醒。它刚探出半个身子，就被漫天飞舞的红绸带缠住脚踝。道长留下的铜钱在火光中叮当作响，惊得年兽连滚带爬逃回洞中。从此人们便将腊月三十定为除夕，用守岁的火盆驱散寒气，以守岁的长夜震慑邪祟。

如今村口的红灯笼再也没亮过，取而代之的是电子屏上的动态春联。张爷爷的木匣被锁进了祠堂，匣底压着张发脆的纸，上面画着戴安全帽的年兽，身下压着"2023"的日历。除夕夜，孩子们依然会提着塑料炮竹满街跑，只是不再怕被炸得东倒西歪。他们知道，那些被长辈讲述的古老故事，早已化作DNA里的文化基因，在烟花绽放的瞬间悄然传承。

当最后一道烟花在夜空中炸裂成金色星雨，守岁的人们终于敢点起手机里的电子香烛。山洞里的年兽或许早已化作传说，但每当腊月风起，老人们仍会絮絮叨叨："可别忘了给门框系红布，年兽最见不得冷清。"这话像根无形的线，把千年时光串成璀璨的红灯笼，照亮每个等待新年的夜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