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整理书包时,手机突然震动。屏幕亮起朋友小夏的信息:"你昨天说想当摄影师,今天校刊摄影栏缺人,速来!"我望着镜子里穿着白衬衫的少年,忽然意识到,这个在父母眼中是"书呆子",在老师眼中是"班干部",在朋友眼中是"搞笑担当"的男孩,正在无数个他人构建的坐标系里被重新定位。
父母眼中的我始终定格在书桌前。母亲总说我的书包像移动图书馆,里面永远塞着《飞鸟集》《百年孤独》和半包苏打饼干。去年冬天她发现我偷偷用零花钱买胶片相机,连夜翻出老相册给我看:"你爸年轻时也爱摄影,结果把存钱罐都拍散了。"父亲在建筑工地扛水泥时,总把安全帽往我这边推,说"当心点,你妈就你这么个独苗"。这些画面像老式胶片般在记忆里循环,让我误以为自己的世界就该是黑白分明的。
直到那天在操场遇见小夏。他正踮着脚往公告栏贴海报,校服袖口沾着颜料。我举着相机凑过去,镜头意外对准他手背上未干的蓝紫色颜料:"这个颜色好特别,是星空落进调色盘了吗?"他愣住后突然大笑,露出两颗虎牙:"原来你也会看画!"后来才知道,这个总被老师批评"不务正业"的美术特长生,手机里存着三百多张我随手拍的街景照片。他告诉我:"你镜头里的梧桐叶比我的画还生动。"
班主任王老师对我的认知则像多棱镜。开学第一天她把钥匙串扔在我桌上:"这个班纪律委员就靠你了。"我盯着金属挂件上歪歪扭扭的刻字——那是去年运动会摔断的接力棒,我用砂纸磨了整整三晚。后来她总在晨会上念我写的观察日记,那些关于食堂阿姨打饭节奏、走廊瓷砖裂纹的描写,让总穿西装的数学老师都放慢了翻书速度。直到毕业典礼那天,她把"优秀班干部"奖状递给我时,我才发现她无名指有道浅浅的划痕,和那串钥匙的刻痕一模一样。
最让我意外的评价来自修车铺的老张叔。去年暑假我蹲在电动车前修车灯,他突然递来半瓶冰镇汽水:"小子,你这修车技术比我家二哈还会看家。"后来每次经过修车铺,他都会指着墙上泛黄的照片说:"看,当年我学修车时也像你这样蹲地上。"有次我帮邻居修水管,他特意把工具箱上的"张记修车"招牌转向我这边。夕阳把招牌镀成金色时,我突然明白,原来在陌生人眼中,我也是一个会发光的零件。
站在毕业典礼的台阶上,我摸着书包侧袋里的小相机。它装着母亲送的胶卷、小夏送的颜料管、王老师给的钥匙扣,还有老张叔的汽水瓶盖。原来每个人都是他人眼中的万花筒,父母看见的是成长的年轮,朋友看见的是棱角的光泽,老师看见的是未来的轮廓,陌生人看见的是温暖的投影。这些碎片拼凑出的,或许才是真正的我——一个在书堆里找星光,在颜料中寻诗行,在责任中拍下人间烟火的少年。
暮色渐浓时,我按下快门。镜头里,晚风正吹动教室窗帘,露出讲台上王老师留下的那本《飞鸟集》,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钥匙串照片。远处操场上,小夏正教学弟们用手机拍晚霞,老张叔的修车铺亮起暖黄的灯。而我,终于学会用镜头同时框住所有目光,让每个"别人眼中的自己"都成为照亮前路的星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