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闹钟响起时，我正被书包带子勒得手腕发痒。校服领口别着的红领巾在晨光里微微发亮，像一簇跳动的火苗。推开教室门的一瞬间，粉笔灰簌簌落在肩头，后排男生此起彼伏的哈欠声里，我听见班主任说："本周五举行秋季运动会，各班准备参加的项目已经公示。"

体育委员把接力棒拍在我手心时，金属表面还带着体温。我们班抽到的项目是男子四百米接力，四个人的名字在公告栏前被围得水泄不通。我摸着起跑线边缘的塑胶颗粒，突然想起去年这时候，自己因为抢跑被取消资格的往事。"这次绝对不抢跑。"我咬着牙把接力棒塞进班长手里，他胸前的校牌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。

运动会当天，看台上飘着细雨。当最后一棒冲过终点线时，我看见班主任举着秒表的手在发抖。电子屏显示4分28秒，比去年快了整整十秒。颁奖仪式上，校长把铜牌挂在我脖子上时，金属扣硌得锁骨生疼。礼堂顶灯把奖牌照得像块发烫的铜镜，我忽然想起体育老师说过的话："真正的接力不是把棒子传出去，而是把信念传下去。"

生物课的解剖实验是另一个记忆坐标。那天实验台上摆着泡在福尔马林里的青蛙，玻璃罐里的液体泛着诡异的蓝光。小林突然"啊"地叫出声，他的解剖刀划破了塑料手套，鲜血顺着操作台往下淌。"别怕，"我递给他止血贴，"青蛙的血液和人类不一样。"当我们终于看到心脏在透明的心包膜下规律跳动时，窗外的爬山虎正把秋阳剪成细碎的金箔。

最难忘的是那次校园环保行动。我们班负责清理实验楼后的荒废菜地，铁锹敲击土地的声响惊飞了觅食的麻雀。小美在翻找垃圾时发现了一本1998年的《植物图鉴》，泛黄的纸页上还夹着干枯的蒲公英。"这些野花要是能重新开起来..."她对着残破的菜畦发呆。后来我们用废弃课桌椅搭起花架，把从各个实验室收集的种子撒进土里。当第一朵二月兰在水泥裂缝中绽放时，连总板着脸的校工都送来了两盆多肉植物。

暮色中的校园广播开始播放运动会获奖名单，我抱着装满实验器材的纸箱往家走。路过紫藤花廊时，看见初一的学妹们正在排练合唱，她们校服上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，像一群振翅欲飞的雏鸟。忽然明白，那些在实验室沾满的碘伏味道，在接力赛跑时浸透的汗渍，在荒地改造时磨破的掌心，都变成了年轮里最鲜活的纹路。

路灯次第亮起时，我摸了摸书包侧袋里那张皱巴巴的奖状。4月28日的黄昏还带着余温，而此刻掌心的茧子正在提醒我：每个被汗水浸透的清晨，每颗在泥土里埋下的种子，都在为未来的某个春天积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