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排的阳光总是斜斜地照在课桌上，粉笔灰在光束里浮沉，像一场无声的雪。李明浩的课桌就是这场雪的源头——每当数学老师转身写板书时，他总会把橡皮切成各种形状，有时是歪歪扭扭的三角形，有时是活像只胖乎乎的仓鼠。前排的周小雨总忍不住回头，她的马尾辫随着偷看的动作轻轻晃动，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小洞。

这已经是李明浩第三次被请到办公室了。教导主任的玻璃窗映出他局促不安的身影，校服领子歪斜着，手里攥着半块没切完的橡皮。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，看着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地面摇晃，突然想起上周五的课间操。当时李明浩把体育委员的哨子藏在书包夹层，趁集合哨响时突然吹出，整排同学都笑作一团，连严肃的班主任都憋红了脸。

"你知不知道上周三的课？"主任的声音像把生锈的尺子敲在铁皮上，"李明浩把整盒彩色粉笔藏在讲台夹缝里，结果美术课老师来上课时，粉笔灰把投影仪屏幕都糊住了。"李明浩低着头，校服袖子下露出被粉笔灰染白的腕子，那是他每天课间必做的"艺术创作"。

教室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蝉鸣。周小雨把橡皮擦轻轻放在李明浩课桌上，那块被切成月牙形的橡皮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她手边。我注意到她书包侧袋露出一角《昆虫图鉴》，那是上周生物课分组观察时她负责记录的资料。原来这个总爱恶作剧的男生，上周还偷偷帮感冒的班长倒过三次热水。

转机出现在下周的科技节。当李明浩把自制的"会走路的橡皮"搬上展示台时，整个操场都安静了。那个用橡皮筋、易拉罐和旧自行车零件组装的装置，正沿着课桌椅组成的"轨道"摇摇晃晃前进。教导主任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，他掏出手机拍照，转头对班主任说："这孩子有机械天赋，下周带他去参加创客比赛吧。"

现在每天午休，李明浩的课桌都会准时出现新作品：用橡皮泥捏的迷你课桌椅，用粉笔头拼的立体几何模型，甚至还有用橡皮筋和吸管搭成的简易桥梁。周小雨的《昆虫图鉴》里夹着张便签，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机械昆虫，那是她给李明浩的"灵感补充"。

上周五的班会上，李明浩作为科技节获奖者站在讲台上。阳光穿过他额前的碎发，在奖状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当他展示用橡皮筋动力的小火箭模型时，班主任突然举起自己珍藏的橡皮："这是李明浩初一入学时送的礼物，他说要帮我改掉总忘带粉笔的习惯。"台下响起零星的笑声，我看见周小雨悄悄把橡皮擦推到他手边，那块被切成六边形的橡皮此刻正在他掌心微微发烫。

放学铃声响起时，李明浩突然转身把橡皮塞进我手心。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他耳尖泛红的样子和上周在办公室时一模一样。"下周创客比赛，"他的声音比橡皮擦上的刻痕还轻，"要一起参加吗？"我握紧那块带着体温的橡皮，突然发现它已经被磨得发亮，像极了周小雨橡皮擦上经年累月留下的痕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