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深秋的午后，我蜷缩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，盯着月考卷上刺眼的数学成绩。窗外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地上，像极了我此刻纷乱的心绪。前桌传来邻居家孩子嬉闹的笑声，我死死攥着铅笔，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——这是第三次月考不及格了。

"小满，你过来一下。"班主任李老师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。我猛地回头，看见她站在走廊的夕照里，浅蓝色衬衫被风掀起一角，发梢还沾着粉笔灰。她弯腰拾起我掉落的草稿纸，阳光透过她指缝照在那些潦草的算式上，仿佛给混乱的数字镀上了金边。

那天傍晚，我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后看见她伏案批改作业的背影。台灯的光晕在她肩头晕染开来，像给疲惫的翅膀裹了层温暖的茧。她突然抬头冲我眨眨眼，眼睛里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。后来我才知道，那天她刚结束连续三天的家访，为了给留守儿童补课，连午饭都是在办公室啃冷掉的面包。

运动会上八百米决赛那天，我蹲在起跑线前发抖。膝盖的旧伤在秋风中隐隐作痛，上周训练时摔的。李老师突然出现在跑道旁，她举着印有我们班班徽的号码布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"追光者"。发令枪响的瞬间，我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呐喊："小满！你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我家那只三花猫，明明腿瘸了，追蝴蝶时却比谁都快！"

那天我跌跌撞撞冲过终点线时，看见看台上飘着半截粉笔写的加油稿，字迹被雨水晕染得模糊不清。但我知道那是李老师，她总会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，用最笨拙的方式守护着每个人的微光。

去年冬天爷爷病重住院，我守在病房走廊整夜。凌晨三点被监护仪的警报惊醒，看见李老师裹着褪色的围巾冲进来，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的教案。她替我披上自己的羽绒服，掌心贴着我发凉的手背："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家补课时，我教你怎么用烤红薯暖手吗？现在轮到老师给你暖手了。"

消毒水的气味在暖气片上蒸腾，她哼起我小时候学过的童谣，混着窗外呼啸的北风灌进我耳朵。那一刻我突然明白，原来真正的鼓励从来不是振聋发聩的口号，而是像春雨渗入冻土般无声的浸润，是跌倒时突然出现的温暖手掌，是黑暗中悄然亮起的星光。

此刻我坐在高考倒计时的教室里，笔尖在志愿填报指南上沙沙作响。李老师送我的那本《追风筝的人》静静躺在课桌抽屉里，扉页上她用红笔写着："每个孩子都是追风筝的人，重要的是我们始终在场。"窗外的蝉鸣忽然变得清脆，我听见十七岁的自己轻轻笑了，像那年秋日里，她教我折的纸飞机终于划破长空。